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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问世后,其文字之精彩,我认为前后三百年无出其右。曹雪芹对文字的运用真正体现了“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的呕心沥血成果。无论是雅还是俗都让人叫绝更无法匹敌。
书中大多都是大雅之言,将当时富贵豪门人物的语言和风采一一呈现。但也有很多粗鄙之言,甚至是虎狼之词,是时代赋予的深刻烙印。有些粗话三十年前的市井还有,但三十年后的现如今却渐渐湮灭在了文明日益进步的现实之中。
本文就讲一下《红楼梦》里那些让人“听不得”的粗话,看看曹雪芹笔下的人物可以生动到什么程度。
这一句严格来说不算粗,只是贾琏与王熙凤夫妻调情的“情话”。勉强算是“虎狼之词”。毕竟贾琏说这话时,是不背着平儿和其他丫头婆子们的。
王熙凤啐了他一口低头吃饭也是有点不好意思。她们夫妻关起门来行房事,平儿、丰儿等贴身丫头知道,那些婆子们可未必都清楚。这种夫妻房闱之事被贾琏毫无羞耻的讲出来,自然让凤姐难为情。
贾琏之所以突然要“改样儿”,显然是从多姑娘那学了本事,想要与王熙凤尝试一下。但凤姐毕竟出身大家,哪里是多姑娘那种浪荡女子,便坚决不肯。
王熙凤拒绝贾琏的这个“行为”,便隐喻夫妻关系发生了逆转,从新婚的“一从”,到如今的“二令”,曹雪芹借凤姐插手小和尚小道士的事,对贾琏“立眼睛”表达的清楚。
(第六十一回)鸳鸯听说,立起身来,照他嫂子脸上下死劲啐了一口,指着他骂道:“你快夹着屄嘴离了这里,好多着呢!什么‘好话’!宋徽宗的鹰,赵子昂的马,都是好画儿。什么‘喜事’!状元痘儿灌的浆儿又满是喜事。怪道成日家羡慕人家女儿作了小老婆了,一家子都仗着他横行霸道的,一家子都成了小老婆了!看的眼热了,也把我送在火坑里去。我若得脸呢,你们外头横行霸道,自己就封自己是舅爷了。我若不得脸败了时,你们把忘八脖子一缩,生死由我。”
鸳鸯可真是长了一张利嘴,把她嫂子骂的是哑口无言。而且她这番话是“粗中有雅”,正是她出身奴才却跟着贾母受教养的体现。
贾母是国公夫人,侯爵、相府千金,贾府如今的老祖宗。她老人家可能一辈子也难说几句粗话,鸳鸯跟着自然也学不到坏的。可贾府底下人荤素不忌,鸳鸯小时候耳濡目染也会很多粗话。此时恨她嫂子卖她,便也不客气的用最粗鄙的语言让那女人闭嘴,可见平日姑嫂的关系也一般。
而“宋徽宗的鹰,赵子昂的马,都是好画儿”,更是一句大讽刺。本意是说宋徽宗和赵孟頫这两个祖宗子孙都有大才,书画成就绝顶。他们画的鹰和马都是最上等的画儿。以“好画”对“好话”。
实际却借宋徽宗亡国被金国俘虏后苟活于世,赵孟頫身为宋朝皇室后裔却投效元朝,暗骂两人“做异族鹰犬”还甘之如饴令人不耻心声鄙夷。
曹雪芹借鸳鸯之口,不好说是否借以骂汉臣甘作清庭鹰犬,但相信清朝的那些汉臣看到这段文字,也当羞愧汗颜。
至于“状元痘儿灌的浆儿又满是喜事”,意思差不多。是说本来生了天花已经凶险有生命之危,却要用“喜”自称,是自欺欺人。
鸳鸯借这两个歇后语骂她兄嫂出卖她作小老婆以谋利,颇有如今骂“舔狗”奴颜婢膝不要脸的意思。
最狠的是她这一骂,其实将贾母牺牲元春、探春嫁作帝王妃为己谋利的嘴脸骂尽,要是贾政听说这话,也当羞愧的无地自容吧。
(第六十四回)贾蓉且嘻嘻的望他二姨娘笑说:“二姨娘,你又来了,我们父亲正想你呢。”尤二姐便红了脸,骂道:“蓉小子,我过两日不骂你几句,你就过不得了。越发连个体统都没了。还亏你是大家公子哥儿,每日念书学礼的,越发连那小家子瓢坎的也跟不上。”说着顺手拿起一个熨斗来,搂头就打,吓的贾蓉抱着头滚到怀里告饶。
我认为《红楼梦》最无耻恶心的虎狼之词就是贾蓉说的这一句,不但下流无耻,更是肮脏无比。他张嘴就对尤二姐说“我们父亲正想你呢”,直接挑破了尤二姐与贾珍的苟且之事。不但不以为耻,反而竟也欺身上去臊皮,将尤二姐与他们父子聚麀之诮的事实抖搂出来,真正无耻。
最无耻的还是尤二姐。以当时的礼教规矩,换一个人当羞愧自尽而死。可她竟然还与贾蓉打打闹闹,毫无廉耻可言不说。贾蓉明着说出她与贾珍的苟且乱伦之事,她竟然也毫不翻脸遮掩,可见其脸皮之厚。
都说女人不容易,可尤二姐实际并无人敢逼迫于她。后文看尤三姐对付贾珍贾琏和贾蓉,让这三个草包根本不敢靠前,就知道如果尤二姐不愿意,贾珍根本不会得手。
别看尤三姐也与他们戏闹,实际上却是恪守了底线。贾蓉怎么不说“三姨娘,我们父亲正想你呢”?皆因尤三姐尚没有与贾珍有苟且,更是不会惯着贾蓉胡说八道。所以,未来曹雪芹才会给了尤三姐一个“情小妹耻情归地府”,一个“耻”字足以证明尤三姐起码身体清白。这是顾炎武在《廉耻》当中说的。不多赘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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