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哨人不能解决体制问题

　　波音这几年烦心事比较多。

　　如果737 Max接连扎头可以埋冤其他国家飞行员水平不行不会操作三哥助力波音研发出的新式飞控软件，波音飞机最近在机场接连撞架可以埋冤机场调度水平不行，国务卿布林肯波音专机氧气泄露可以埋冤维护人员不尽责，那这次737 Max刚起飞就掉舱门这事，波音想找替罪羊真的很难。

　　这架飞机刚交付一个多月，螺丝钉是美国人拧的，美国飞行员在美国飞行。也就是福大命大造化大，正起飞大家都绑着安全带，门没了扭头就能返航，才只虚惊一场。

　　表面上这是波音CEO强调的他正在全力解决的波音生产制造中出现的质量问题，可深层次这其实是波音由工程师管理运营企业的文化制度丧失后的必然结果。

　　波音数十年靠关键问题由工程师定夺一路击败无数对手，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在和国内仅存对手麦道的竞争中优势明显。面对法英德西联手打造的空客强势崛起，攘外必先安内，经美国政工商各界撮合，波音决定兼并缺乏创新日趋衰败的麦道。

　　但在实际操作中新波音管理层却施行了反向兼并（reverse takeover）。

　　麦道CEO亨利-斯通西菲尔（Harry Stonecipher）曾让业绩不佳的麦道股票在几年里狂涨4倍，被誉为美国当代最卓越的企业管理大师之一。作为华尔街宠儿，他担任了新波音的总裁，不久又出任波音CEO。

　　尾随着他，大批以灵活管理见常的原麦道高层纷纷进入波音管理高层，掌控波音日常运营。

　　斯通西菲尔上任伊始即着手对波音在他眼中不合时宜的文化制度进行改革。他后来声称，“有人说我改变了波音文化，那就是我本意，经营波音应该像一门生意，而非硕大工程公司。”

　　以工程师为主导的波音文化制度和以盈利为目的的麦道MBA文化制度开始碰撞，西雅图总部内争议不断。眼不见心不烦，斯通西菲尔一不做二不休将波音总部从西雅图迁至芝加哥。随后更选择制造业实力在全美排名靠后、合格产业工人严重缺乏的南卡罗莱纳州另起炉灶，新建和西雅图平起平坐的总装厂，以边缘化西雅图工程师集团影响力。

　　为实现利益最大化以取悦股市，波音大规模推广产业外包。在东亚诸国尝到外包甜头后，进一步向印度推广。奈何三哥生产制造能力实在不咋地，只好让三哥帮忙写飞控软件。

　　眼见自己引以为豪的工程师企业文化制度被侵蚀殆尽，西雅图波音工程师们当然不甘心坐以待毙失去话语权。

　　匿名检举是美国文化重要组成部分，虽常有“深喉”背后暗施冷箭，从老师讲课政治不正确到邻居院子不符合他审美，一不如意就打匿名电话举报，但广大吃瓜群众真心称道的是那些敢于挺身而出公开揭发社会黑暗面的吹哨人。

　　就比如斯诺登。

　　斯诺登被他不信快乐教育的富豪父母从小就砸巨款上各种课外辅导培训班，非常灵光。任职CIA时良心发现后他首先想好退路再吹哨。即达到曝光美国通过棱镜计划无死角偷偷监控全球的目的，又有惊无险顺利逃脱魔爪，成为当代传奇。

　　没斯诺登头脑的人往往吹哨一时爽，最后失去事业财产甚至自由。下面这位CIA前特工也是良心发现拍案而起，可网络监控全球遥遥领先的美国一发现有人通过维基解密吹哨爆美国政府黑料，马上顺藤摸瓜将他捕获，前几天刚被判了40年。

　　面对斯通西菲尔大刀阔斧改革后波音研发和生产制造中层出不穷的问题，一些工程师首先通过公司内部渠道反映。可斯通西菲尔正忙着回购波音股票提升股价加大高管分红力度，此刻和他提议要将更多利润投入研发、关注质量，无异于与虎谋皮。

　　既然正规渠道不管用，波音工程师匿名深喉+吹哨双管齐下，将波音高层唯利是图置产品质量于不顾的事实公布于众。

　　大多数人还是害怕失去工作的，爆料时遮住面孔改变声音，充当匿名深喉。但人命关天，少数工程师就算被波音扫地出门也在所不惜，公开爆料充当吹哨人。

　　从揭露的问题看，波音内部从生产研发到南卡的新总装厂，管理混乱已到触目惊心地步。

　　问题是，深喉和吹哨人不能解决体制问题，波音高层我行我素。

　　面对空客新型中程客机热卖，无力推出新机型的波音不得不继续对祖爷爷级别的737极限改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还是靠三哥出手相助才好歹搞定737 Max的飞控系统。

　　三哥脑回路二极管相仿，新飞控软件在737 Max出现危急时只有抬头猛升+扎头狂降两种设置。结果于无声处响惊雷，波音最后的遮羞布被炸得粉碎。

　　曾被波音高层嗤之以鼻、被社会普遍忽视的波音深喉和吹哨人忽然成了被各路媒体争相采访的香饽饽，波音文化体制出现的问题被持续深度曝光，逼得四处灭火的波音CEO直言波音飞机质控问题已到让他无法容忍地步，发狠话必须整改。

　　波音CEO如何绞尽脑汁整改，不知道，可从最近新闻看，波音发展的方向已被明确。只是这个方向明显跟之前暴露波音问题的深喉和吹哨人期望相反：波音将积极推进公司有史以来在美国境外的最大投资项目，即波音印度工程技术中心。

　　一句话，痛定思痛的波音要走进印度，在那片广阔天地里重振旗鼓，展翅高飞！

　　1月17日的新闻报道：波音印度工程技术中心正式开张。笑逐颜开的莫迪老仙亲临窗明几净大楼剪彩，声称数千印度工程师将在这里力助波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合作共赢，创造辉煌璀璨未来。

　　参加庆典的各方嘉宾男女老少人手抓一只波音飞机模型，在莫迪老仙和波音高管的带领下欢呼雀跃。

　　背景墙上两行蔚蓝色大字忽然抓住我眼神：百万之梦，从这起飞。

　　哎呀嘛呀！

　　三哥飞控软件送数百人梦飞长空，这才过去多久呀？就已经开始寻思要冲百万了？

　　不带这么吓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