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是想“娶个老婆”

温哥华港湾（BCbay.com）专栏作者

饶恕

　　我单身。

　　为啥要单身？男人太贵，我该（上海话：负担）不起。

　　昨日与好久不见的朋友通话，他在屋里修房子，钉头木头的忙得不亦乐乎。我带着老浓的大小姐腔调地说：“啊哟你可真行，我可不会干这种活，想一想都觉得累死掉了。” 没想到朋友在电话那头居然笑话我：“你你你哈哈哈……你要会干这个做什么？你是个女的哎！”

　　对呀，我是女人，单身女人，所以我不做这种活。我不做这种活，所以我不住独立屋（House），只住那种付了物业管理费就有人帮忙打理前后院子的城市联排屋（Townhouse）。我不做这种活，所以家中所有修缮的工作都是付钞票了事。付钞票能解决的事情，都很贵，贵得像是在财迷大小姐心脏上削了一刀又一刀。想想肉痛，算算还是比“拥有一个免费的”便宜多了！

　　单身称贵族，因为维持单身的费用很高。女人选择单身，就意味着舍弃免费的提款机、修理工、清洁工、司机兼保镖、出气筒……，而把自己变成吐款机，去采用付费的修理工、清洁工、司机、心理咨询师来代替一个免费丈夫的功能。这些费用真的很贵！我最近一次一小时的心理咨询费就300刀，超级贵。

　　但好处是，收费的工人收到钞票之后会离开。伊不会赖在我屋里试图控制我的生活，要我为其上下三代做佣人，控制不成又堵在面前用道德制高点跟我傲娇冷战。明明外头阳光明媚，却叫我进来出去看一张冰冷铁板面孔……啥人吃得消？

　　伊做工收钞票，就不会因为我做错事情而对我发起讨伐，因为往往是我先做错了点啥，才要花钞票请伊的。伊大概率会说“你不是唯一犯这个错的人”，“谁不犯错呢”之类基础安慰的话。要我日日听人讲：“这么低级的错误你也会犯！”，我大概要花更多的钱去治疗心理伤害、焦虑症、甚至癌症。

　　伊拿了钞票，就不会因为我诸多要求而不耐烦——要求多就表示钞票多咩。要是对屋里的免费男人，我提出要求前就要看人家颜色了。如此小心谨慎、惴惴不安的日子，我就谢谢伊一家门了。如果我因为贪钞票，为了一个免费男人早早花光了我的命，这价钿忒大，不搿算。

　　伊来做工，就更加不敢因为我一句闲话不对就上演武打戏，走掉就好了，何必坐牢呢？所以请人的费用是老贵，但不如大小姐我命贵。维持单身要钞票，维持正当男女关系怎么有种要命的嫌疑……

　　男人们看到这里可不要骂我，侬要是跟我一样有志气、有脾气，完全可以拿自己代进“我”里面去，倒过来讲“保姆比一个老婆便宜多了，不用买包”，不是吗？

　　单身，就不必一直跟另一个独立个体天天“协调”，协调不成就崩溃，崩溃之后又还是要待在一起，还是要再协调，又失败、又崩溃……循环往复，心里不难过么？长此以往，人将不人。

　　最近同事的车坏了，我们的工作又很像送外卖的工作，上门服务，没车寸步难行。她车子坏掉很糟心，但是这远远不是最糟的。

　　一开始跟我们讲，她老公能干，在网上看视频学习修车呢。三天之后，她还是没车用。我说修不好为什么不贷款（Leasing）买个新车，这样对她这样容易焦虑的人来说更安全些。她说丈夫觉得贷款买车最后付出的钱比原价贵出太多，不如全款买搿算，但是全款买车，手上又不够介么多钞票。要知道，这是一个年收入十二万刀以上的温哥华家庭，可是谁家会随时存个五六七八万现金去用作买车呢……

　　今天长周末结束回来工作，同事还是没有车。她租了一辆车来工作，而她的丈夫仍然在顽强地跟油管视频学修车。她叫他送去车行修理，可是丈夫固执透顶，不肯。而作为夫妻，她讲不愿意独自作个几千块的大决定而让丈夫感觉不好，这真叫人心烦。讲完看向我：“你就好了，单身，不需要问另一个人的意见。” 我很不厚道，大言不惭地笑：“是啊是啊！”

　　我其实偶尔也约会。闺蜜有时会审问我：你说实话，上次那个男人，你是不是看不上人家？我敌不过她犀利的眼光，只好如实作答：不是。不是看不上人家，是没看上——这两种说法意思不一样的。她又问为什么，我真是不想讲啊：我就只是不想作人家永久性免费随身翻译。我替人作口译工作是收工钿的，很贵的好伐。朋友可以帮，但永久随身翻这种就……不要。有时是为了不想做人家免费司机，有时是为了不要做免费厨娘……总之为了不想做人家免费的工人，我一直在 “逃走”。

　　我有时隐约觉得，我大概是想要像个男人一样，“娶个老婆”。多愉快的想法——有一个“老婆”就可以免费享用香喷喷的现成饭，干净的房间厕所和厨房，或者可以有免费的司机和秘书，或者可以有人免费替我生养、教育小孩，或者还可以做到家庭收入翻倍。做不好我还可以随时指点一下，发表下个人看法和感受，劝他多去教会聆听上帝的教诲。如果“老婆”不肯接受我的训导，我就可以在阴阳怪气、发脾气、家暴、冷战和外遇中任选一个作为他人生不能承受之轻轻的惩罚……呃，这当然是瞎讲的。我不是男人，娶不了老婆。只是想说，如果你正好现在身边有一个老婆，你真是太幸运了！

　　其实上帝所配的人都是配得好好的。性格互补有互补的功效，性格相近有相近的亲切。但是这日子为什么就没办法过下去了呢？其实看过《圣经▪创世记》的人都知道：这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上帝责问亚当，这男人就把锅直接甩给了那个他才刚还肉麻兮兮叫“我骨中的骨，肉中的肉”的妻，从此千万年磕磕绊绊没一对夫妇完全合了上帝的心意。到如今，人们总结出“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人们查谋杀案第一嫌疑都是配偶。人性从始祖就是“日光之下无新事”，祖祖辈辈传下来。

　　既然这样，只好各人对自己的罪性有点认知，对自己也有点耐心吧，“仁慈的人善待自己”——这是所罗门王的话。所以我不是想单身，是想善待自己而已。

　　在去上帝花园的路上，如果有伴侣，那是蒙了上帝恩典，所以彼此相爱吧！如果单身，这是得了上帝恩赐，所以享受自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