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理工男看到老婆摔倒时

　　一

　　周日摔了一跤。

　　摔得好惨。

　　当时跟有剩在后院干活，干完了回屋的时候，我想抄近路，从一个小矮墙跳下来。

　　可那天我不知怎么想的，一边转身跟有剩说话，一边想迈下那个矮墙。不是跳，是像下楼梯那样迈下去。

　　左腿一下去就意识到不对了。

　　够不着地。

　　但已经晚了。整个人横着就摔了下去。

　　终于对自己的腿长有了具体的概念，居然是用这种方式。

　　疼死我了！

　　我承认我下围墙的方式有点违背常识。我自己也很后悔很纳闷当时脑子里在想些啥。可是，任何正常人看到别人摔了，是不是应该赶紧过去把对方扶起来？

　　有剩就不是个正常人。

　　他当时近在咫尺，没来得及拉我我能理解，人都有反应不过来的时候。

　　但神奇的是他接下来的反应。

　　我像个饼子一样呱唧贴到地上时，他完全没有要过来扶我的意思，只是站在两米开外非常焦急地问我：你干啥呢？

　　这人是瞎了吗？

　　问了两声见我不理他，他奔过来，站在我身边继续问：咋就摔下去了呢？你是忘了你站在墙上吗？

　　显然他认为此刻最迫在眉睫的事情不是把我扶起来，也不是看看我有没有受伤，而是问清楚我到底为什么摔，是不是故意摔，有没有可能假摔碰瓷。

　　我问他：你打算让我在这里趴一天吗？

　　他这才想起来扶我。

　　站起来之后我很想大步流星地回屋，再摔个门，以表示我的愤怒。可左腿实在太疼了，疼到半边身子都是麻的，只能一瘸一拐地慢慢挪。

　　但我还是很有骨气地一把推开有剩。

　　妈的让你刚才不扶我，老子就算爬也要自己爬回去。

　　有剩终于感觉到我的不满了，他对此非常不理解，在后头追着问：你咋还生气了呢？又不是我给你推下去的，你生啥气啊？

　　我生气自己腿短行了吧！

　　二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几年前我写过一篇几乎一模一样的文，也是我摔了一跤，还没等我爬起来，有剩已经飞奔过来现场采访我为啥会摔咋就摔了怎么还摔出这么大动静。

　　每次我摔倒，这人第一反应都是研究我为啥会摔。

　　我猜他要么是想写个老婆摔跤原因大全，要么就是想让我写检查书，总结反省自己怎么老摔跤。否则我实在不能理解他这么执着地在我摔倒时追问原因到底是为了什么。

　　回屋之后我一边处理胳膊上的伤口一边回忆，想起过往我每次摔倒时他种种不靠谱的言行，越想越难过。

　　这个超低情商的人在一旁既困惑又慌张，问我：你是疼得哭吗？

　　我说你知不知道正常人看到老婆摔了都会去扶的。就算不是自己老婆，走在路上看到有人摔了，你会像刚才那样站在旁边问对方为啥摔了吗？

　　他解释说他刚才太震惊了：我从来没见人会迈着步子下围墙，通常这个姿势都是被推下去的，所以我就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我张嘴想说点啥，他又继续：而且我当时在想对策。

　　我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你在想对策？

　　有剩认真回答我：我知道那种情况我需要做点什么，但我不确定我该做啥，所以我需要时间想一想。

　　其实有剩说想不通我是怎么掉下墙时我还是有点自责尴尬的，毕竟那的确赖我自己。但他说他不扶我是在想该做什么，我真是怒了。

　　你能相信吗？这个人的老婆摔倒了，他居然需要站在那里好好想一想！

　　我气得不行，说这种事还需要想吗？我不信一个漂亮小姑娘在你面前摔倒了你会站在那里想对策。

　　有剩也急了，生气地说你不信拉倒！多漂亮的人要是用下楼梯的姿势下围墙我都会站在那里想一会儿的！

　　行，你慢慢想，我特么今晚再跟你说一句话我就不是人！

　　三

　　晚上有剩洗澡的时候我坐在床上研究身上的伤。

　　我这次摔得真是很蹊跷。摔下去的方式蹊跷就不提了，那个赖我自己我知道。但伤处也很蹊跷。

　　我左手肿了，左胳膊破了，左大腿外侧疼得不能碰，这都很正常，左侧身子先着地么。

　　可奇怪的是我的屁股也很疼。

　　这是怎么摔的？

　　难不成我当时先仰着摔下去，屁股着地，然后弹起来，再侧身着地？

　　不该啊，我真没觉得自己胖到这么有弹性的地步。

　　有剩肯定知道我到底是怎么摔的。可我不想问他。

　　正琢磨着，有剩洗完过来了，我不想跟他说话，直接躺下假装睡觉。

　　结果躺的动作过猛，差点疼死我。

　　摔得真狠啊，不能往左翻身，也不能仰卧，只能面朝右躺着。

　　有剩上床，说你还在生气啊？我刚才真不是有意的，就是太震惊了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生气的不是这次，是每一次。每次你都这样，我摔倒了你从来不会扶我，都是站在那里问我为什么会摔。其实你不扶我也起得来，可我难过的是你怎么能够就站在那里一点都想不到要过来扶我。我就是个手笨脚笨的人，我今天会摔，以后还是会摔，而且随着年龄大了只会更糟更笨摔得更惨。总有一天我会真的需要你扶的，你都问了二十多年我为什么会摔，是不是我七八十岁摔倒了你还会站在那里问？

　　有剩抱歉地说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来扶我，他每次都是下意识就想弄清楚我为什么摔，总觉得应该先找出原因，这样才能避免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他在关心人上可能的确缺根弦，但这不意味着他不在乎，只是他表达关心的方式正好是我反感和不需要的。

　　两人平心静气又聊了一会儿，达成共识彼此都有缺陷，以后我摔了他要记住第一时间过来扶我，但我也要耐心点，如果他控制不住问我为什么摔，我要跟他讲清楚我现在不想听这些，不要一上来就翻脸发脾气。

　　说完正事，有剩说：你能转过来说话吗？你这么背对着我，我听你讲话都费劲。

　　我犹豫了一下，对着墙老实说我转不了，仰着躺屁股疼，左侧卧腿疼，只能这么躺。

　　身后一阵沉默。我费力地回头，说你是不是在笑？你特么不准笑！

　　有剩：不是，你到底是哪面着地啊？

　　我：我也不知道，还以为你能帮我想起来。。。

　　再说怎么地了？我们东北人就是这么牛，搓澡搓四面，摔跤摔两面，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