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莉史翠普(左)在《不要抬头》饰演的美国总统就是川普,李奥纳多(中)饰演发现彗星将撞向地球的科学家就是佛奇。(《不要抬头》剧照)
2021年底Netflix推出年度重头戏《不要抬头》(Don’t Look Up),由梅莉史翠普和李奥纳多等巨星主演,它被称为是过去两年疫情风暴下,对美国社会政治信条压制科学真理的最完美讽刺。梅莉史翠普剧中的美国总统扮相,毫无掩饰就是川普化身,全剧虽是虚构,每个角色又几乎都是根据实际人物改编,有追美国政治的,应该一眼就能看出那些明星们是在影射谁。至于《不要抬头》里即将撞向地球的那颗彗星,则可以是“Covid-19”,也可以是对整个地球气候变异的隐喻。
导演亚当·麦凯(Adam McKay)承袭个人讽刺喜剧风格,让《不要抬头》成了部荒诞而让人最终笑不出来的沉思戏,尤其一反美国再次成为世界末日救世主的好莱坞情节,剧中著眼于彗星即将毁灭地球时,政客竟还在想著如何藉机拉抬民调;亿万富翁完全不在乎其他地球79亿人口,只想著如何为自己谋财,而非拯救人类;谈话节目继续反智地以娱乐化形式谈论这场危机。它凸显了资本主义社会最贴近人性的反应,连“不要抬头”片名本身也是在暗讽现代人科技成瘾,就算大难临头也只会继续低头看手机。
就如同许多剧评提出的,《不要抬头》情节构想,自然是受到过去两年疫情风暴下的美国社会实况触发。起初,美国一开始先是对新型病毒漫不经心,直到病毒来袭,又对“戴口罩”、“保持社交距离”、“隔离”等可为的防护机制嗤之以鼻,继之,则是疫苗怀疑论、阴谋论变本加厉风生水起,结果就是疫病暴走一发不可收拾。这一切的背后,又和政治上的腐弊脱不了关係。联邦和州政府防疫步调不一,不少原因竟是出于党派有别,原本应该以科学为依据的防疫措施,很多时候正是因为政客间立场想左而呈现多头马车。其中一度最困难的障碍,不只在于既有宗教信仰影响了民众对疫苗的接受度,亦有因为不信任某一政治人物,就直接否定他所提的一系列防疫手段(包括打疫苗)。
同一时间,疫情又再深化了美国贫富之间的差别待遇,从个人在防疫期间的空间享有,到医疗物资分配,再到蓝领、白领工作型态所导致悬殊比例的染疫风险,一一让美国付出极大代价。这样的震撼,促成许多编剧、导演以此省思留下纪录,《不要抬头》正是其一。
只不过《不要抬头》更戏剧化地对美国政治进行挖苦。梅莉史翠普在剧中饰演的美国总统,就是川普,李奥纳多饰演发现彗星将撞向地球的科学家,就是现实中白宫防疫首席顾问佛奇。剧中,梅莉史翠普(总统)对李奥纳多(科学家)提出的警告,不是忽视就是轻蔑,回归现实,导演就是在讲2020年川普如何因为政治利益衝突,进而开始诋毁佛奇和他所代表的防疫作为。当时川普还曾以佛奇是“民主党人”,欲减损他在公共卫生专业上的中立权威性。至于在剧中担任美国总统重要顾问的电信巨擘,他的建言对总统有决定性影响,川普身边其实也围绕著不少这类型的金主,《不要抬头》的暗喻,或是这些亿万富翁尽管以其个人成就证实了自己既聪明又有远见,但由他们来决定人类命运,恐怕就有待商榷了。
《不要抬头》找来反川普的梅莉史翠普诠释川普,演得活灵活现、维妙维肖,并且刻意采用了完全荒谬的视角,设法让观众了解当下令人沮丧的生活,原来正是出于腐朽的美国政治文化。但就如同五年前川普当选美国总统,梅莉史翠普曾在金球奖颁奖典礼上登高一呼,鼓励好莱坞众明星、导演、製片和观众一起站出来抵御川普,她慷慨激昂的言词,似乎疗癒了许多反川普的民众,但当时已有评论提到,梅莉史翠普这番发言或许动人,却可能严重误判挺川选民过去以来生活在美国这块土地上的挫败感,进而,她的演讲对于她最渴望接触,又或者最期盼说服的人来说,却是最没说服力的。
而今,《不要抬头》也被点到了同样的问题,尽管这部片诉求的重点之一,是科学的论证不应受政治色彩所扭曲,但其演绎手法很容易又被看成一部“从左派角度嘲讽保守右翼愚蠢行为”的典型电影。这是否也犯了梅莉史翠普五年前同样的错误?也就是当你意欲唤醒美国的反智面,最终只紧紧拉拢了同温层,并且再一步疏远那些其实最需要被你讯息感动的一群人。从这点来看,《不要抬头》确实呈现了美国荒谬的内在,但实际上它对美国社会的正面进展或可能的省思,作用应该是相当有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