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豪太空兜风Vs贫民人间挨饿

　   现任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已经72岁了，最近讲了一番27岁的人很可能说出的话。

　　这3位富豪分别是，维珍集团创始人布兰森，亚马逊创始人贝索斯，美国商业大亨艾萨克曼。这些富豪花费数十亿美元，只为坐着飞船到太空游览几分钟。在古特雷斯看来，这些富豪这样挥金如土是不道德的，因为地球上还有数百万人在饥饿之中。

　　古特雷斯的演讲极富道德感，也很煽情——

　　一种名为“不信任”的疾病正在世界蔓延，当人们看到进步的承诺被他们残酷的日常生活所否定时，当他们看到自己的基本权利和自由受到限制时，当他们看到周围的各种腐败时，当他们看到亿万富豪飞上太空兜风，而数百万人在地球上挨饿，当父母看到孩子的未来比今天挣扎的自己更加暗淡，但年轻人完全看不到未来时，这是对我们现状的道德控诉，这是令人不齿的。我来到这里，是为了敲响警钟，世界必须醒来。我们的世界从未如此受到威胁，从未如此分裂。

　　如果在20岁时读到这样的文字，我很可能为古特雷斯的演讲鼓掌，但作为一个中年人，我不仅不能为这样的“煽情”感动，反而读出了恐怖感。少不更事的年龄，我曾认为这世上贫穷人之所以贫穷，原因之一是富人“为富不仁”。然而随着被岁月的教育与教训，我觉得年轻时的很多看法是幼稚的，并进一步认识到，若这种幼稚被别有用心的利用，在特定的社会环境下，我很容易在走上歧途。这个歧途就是，怀着创造一个美好的社会的理想，而一步步走向这个理想的反面。

　　古特雷斯批判普通的人权利和自由受到限制没错，批判腐败也没有错，但将富豪飞天与穷人挨饿相提并论并指出前者不道德，则是可怕的。可怕，就可怕在这种指责若转化成行动，必然走向理想的反面。

　　什么是理想？理想就是平等，就是“共同富裕”。人类发展到今天，有过共同贫困，但从来还从来没有实现过共同富裕。为了蛊惑人心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有些人通过“均贫富”的方法，短时间内造成了财富上的“平等”。但历史的经验表明，这种平等若持续下去，必将是共同的贫困。也就是说，“杀富济贫”常常某些势力蛊惑人心、动员社会，以实现自己上位目的的手段，至于共同贫困的后果，他们并不会承担。上位者，当然可以免于贫困。

　　以古特雷斯的阅历而言，这些道理他应该是懂的。他不应该将富豪太空兜风定性为不道德，不应该让飞天的富豪为饥饿的人民负罪——除非这些富豪的钱是抢劫贫民所得。解决贫困，是政要们的义务，不是商人的责任。布兰森如果为饥饿的贫民捐面包，应该受到赞赏，他如果不捐面包，也毫无道德瑕疵。

　　上面这个说法完全可以通过“归谬法”推导出来——因为布兰森比贫民有钱，他就应该给饥饿的人买面包，那么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也应该给饥饿的人买面包，因为他比那些非洲、海地的、中东的难民富有多了。

　　最近海地的难民正在涌向美国边境。这些人被像畜生一样驱赶，美国边境的巡逻人员骑着马挥鞭抽打驱逐他们。你看，常年宣扬人权的美国，并不愿意把这些难民当“人”看待，大概古特雷斯也不愿意从这些难民挑选一个“收养”。试问，古特雷斯坐在家里享受人生的时候，乘坐头等舱飞往美国的时候，下榻五星级酒店的时候，是否会为此有道德压力？

　　美国边境的这种悲惨景象不过是再一次告诉我们，人类至今没有能力建立起一个平等的人类社会。海地人逃难，首要责任属于海地的那些政客们，是他们的自私、无能，将一个国家变成地狱。如果不谴责这些政客的无能，反而去谴责美国的无情，这要么是无知，要么是别有用心。

　　按照古特雷斯批判富豪飞天的逻辑，美国应该敞开边境，富人应该将“多余”的钱捐给穷人。遗憾的是，如果真的这样做，世界并不会变得美好，反而会变得更差。试问，如果拥有的钱多就要承担本不应该承担的义务，谁还会努力去创业？没有人愿意创业，人们去哪里就业？

　　前几天网上流传出一份不知真假的表格，详细记录了恒大高管住宿酒店的“奢靡”。我倒是觉得这种奢靡不是“罪过”，这些有钱人不消费，社会并不会变的更好。富人应该被质疑的不是消费奢靡，而是其财富是否干净。

　　据说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之一巴菲特生活极为节俭，住着几十年前的老房子，开着便宜的车，戴着廉价的手表。巴菲特因此就比那些飞天的富豪更道德吗？并不。如果，如果饥民的存在应该让布兰森、贝索斯受到谴责，难道巴菲特因为节俭就可以免于被谴责？答案是，他们都不应该被谴责，他们都不必为挨饿的人们承受道德压力。巴菲特并不比飞天富豪道德或高尚，节俭，只是他的生活方式而已。

　　每一种合法的生活方式都应该被尊重。

　　多年前，经济学家茅于轼有一句话，“替富人说话，为穷人办事”。富人和穷人不是一种对立关系，穷人之所以是穷人并不是因为有人比他们富。长远地看，保护富人的合法财富，有利于穷人，富人财富的外溢会让社会受益；“杀掉”富人，不仅不会让穷人致富，而且会让社会更没有希望。

　　人类社会常常有仇富的暗流在涌动。每当社会繁荣到一定程度，贫富差距加大，就会有人借助这种暗流，推动社会的“洗牌”。历史证明，每一次洗牌带来的都是灾难——为了消灭某些不幸而导致更大更广泛的不幸。

　　古特雷斯在联合国的讲台上说，“我们的世界从未如此受到威胁，从未如此分裂”。这话言外之意，当下的世界糟糕透了。这句话简直可以翻译成现在是人类历史上最糟糕的时候，简直比一战、二战、冷战还分裂。这显然耸人听闻。

　　当下的世界固然不美好，但比起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时代，都没有糟糕到哪里去。我们应该居安思危，但过分夸大现实的糟糕程度，要么是对历史无知，要么是别有用心。

　　总之，我已过了为古特雷斯的煽情而感动的年龄，到了坦然接受一个不那么美好的世界的年龄。越来越觉得，以人类所具备的能力而言，人类的使命不是建设更好的世界，而是避免坠入更坏的世界。毕竟，历史上追求“用天下大”而坠入地狱般的时代常常出现，而真正的天下大同从未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