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金山海湾天使岛，曾是无数中国人的噩梦

　　美国是个由移民们组合而成的国家，各个族裔的移民过程与经验，构成了美国大部分的历史与多元的文化。移民们怀着梦想来到美国，追求自由、理想与机会。20世纪初，为了移民的入境检查，美国在东西两岸分设不同的检查站：东岸的艾利斯岛（Ellis Island），是检查来自大西洋欧洲移民的入境，西岸的天使岛（Angel Island），位于旧金山海湾，是美国为华人移民为主的入境，所设的移民检查站。

　　天使岛上有一座废弃半世纪的医院大楼，经过了七年的翻新之后，成为了一座全新的博物馆——天使岛移民博物馆。目前馆内已经竣工，预计将会在今年秋季正式对外开放。

　　华人首次入境美国的记录是在1785年，三位华裔海员抵达巴尔的摩。在此后的一百多年，华人移民逐渐增加，主要是加州发现了金矿，许多人过来从事矿工和参与耕地开垦、捕鱼、轻工业加工、洗衣、饮食等行业，以及后来加入修筑越州铁路。其中95%是来自广东的年轻男性，他们将家人留在中国，自己孤身到美国工作赚钱，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衣锦还乡，与家人团聚。

　　▲ 1910年至1940年，抵达旧金山的移民中有三分之二是乘坐来自中国或日本的轮船

　　▲ 抵达旧金山后，乘客将按国籍分开

　　由于当地华人不停的工作，生活俭朴，吃苦耐劳，再加上工资低廉，不罢工闹事，受到雇主的青睐。也因为华人被大量雇佣，无形中抢走了其他族群工人的工作机会，导致其他族群的劳工失业。最后，加州的其他工人群起排斥华人。

　　▲ 1910年至1940年间各国移民船只驶往旧金山的航线

　　迫于舆论及社会的压力，美国国会在1882年通过一个前所未有的法案，专为华人这一特定的族群设立排斥法案，即《排华法案》（Chinese Exclusion Act of 1882）。这个法案限制华人入境美国，离开美国返乡探亲的华人，不得返回美国。这个法案一直到1943年二次大战期间，因为中美两国并肩作战，美国才改变对华人的不良印象，进而废除排华法案。

　　▲ 这幅画报呈现当时美国社会大众排华的浓厚氛围

　　1882年《排华法案》实施后，为了防止华人入境，因此规定凡是要入境美国的华人，一律要在旧金山外海的天使岛移民检查站接受严格检查。在天使岛移民过境站从1910年起开放的30年间，共有100多万人至此，约有17.5万华人在岛上受审，有5万多名被遣返回中国。天使岛移民检查站启用期间，船只一靠岸边，旧金山移民官员便立刻登上甲板检查证件，不合格的将会被等待下一艘船遣返中国，合格的必须在天使岛等待审问。

　　▲ 所有新移民都需要接受体检

　　▲ 体检结束后，新移民需在特别调查委员会前进行听证会

　　1906年4月，旧金山发生大地震，震后又造成人为的大火灾，把整个城市摧毁。这次天灾人祸，也是美国华人移民历史的转折点。因为当年旧金山市所存的大部分政府档案及人口出生记录遭受毁坏。一些眼光独到的白人律师，在地震之后，招揽生意，除了地震受害者追索保险赔偿之外，更代受害者向政府机关申请补领地震火灾时所毁灭的政府发出的文件如牌照、出生证明书等等。

　　地震后的旧金山市政府，既然没有任何记录可以稽查，申请补领证件者，若有两个白人美国公民作为证人，便可循手续补领出生纸或其他身份证明文件。对当时受排斥的华人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很多华人便委托白人律师，申请补领出生纸，很多在中国出生的华人，地震后摇身一变成为旧金山市出生，拥有美国公民权。

　　▲ 通过补领出生纸成为美国公民

　　1868年的第十四宪法修正案明文规定，所有美国本土出生的人都是美国公民，拥有宪法保护的权益与义务。这些补领了土生纸的华人，既然是成了美国公民，就不再受到专门针对外籍华人的《排华法案》的限制。他们更可自由出入美国，回乡省亲。更可以想办法，在公民权益范围下办理子弟来美。

　　这其中，许多人则谎报自己在中国有好几个子女，向移民局申请移民的名额，多余的部分可以拿回中国卖给别人。起初这些华人，因为自己本身长期在美国工作，一生都没有生子，为免自己日后无人可以帮忙办理后事及供奉，便会回中国去买个儿子过继给自己。后来，有人发现有利可图，在申请名额时，除了为自身准备外也会多申请几个，以便回中国卖给别人。这种假身份就是“纸儿子”（Paper Son）、“纸女儿”（Paper Daughter）的由来。

　　▲ 以“纸儿子”身份移民到美国

　　在天使岛使用期间，中国人被拘留的时间，少则数月，多则数年。被拘留的岁月，似乎遥遥无期，无奈且难熬。在天使岛上，四面环海，海关人员为了防止有人逃跑，木屋外的墙上还围有铁栏，并有卫兵把守，无路可逃。有人形容天使岛上的移民站，根本不是什么检查站，而是一座监狱。

　　▲ 天使岛上正在建设中的美国移民站，可以看到行政大楼、集中供热厂和码头

　　▲ 移民站的宿舍

　　华人进入移民站后是被独立分离拘禁的。问讯时，男女分开进行盘问比对，没有入境许可前不得见面，12岁以下儿童可以与随行母亲同住。多数的中国移民年纪都在10到20岁上下，且以男性居多。

　　▲ 种族和性别隔离政策得到严格执行

　　天使岛上有相当多的四言、五言、七言的诗句。从这些诗词中，可以猜测华人移民开始有知识分子前往美国，目的可能是为了求学、依亲、追求更好的生活。被拘留在天使岛上的移民，他们利用文字，将辛酸、无奈及不满的等待心情，刻写在墙上。透过这些诗词不难看出，这些远渡重洋赴美的中国移民，是抱着美好的梦想来到美国。

　　1940年天使岛经历一场大火后废置60多年，2002年华人民间团体眼见岛上珍贵的史迹慢慢被破坏。为了抢救遗物，成立了“天使岛移民拘留所基金会”社区机构，进行修护工作，加州政府并将天使岛列为州立公园。天使岛移民拘留所的历史价值，不仅被保存了当时作为变相监狱的建筑物遗迹，也保留了当年中国移民在被囚禁期间，用铅笔、毛笔、刀子在墙上所书写或镌刻下的数百首诗词文字，以及口述记录及遗物。

　　▲ 博物馆门口旁的华人纪念碑

　　如今，美国华人已经从过去落叶归根的华侨，成为今日落地生根的华人。天使岛的华人检查站已走入历史，曾拘留在天使岛的华人也大半过世。历史不因时间、空间的转移而被遗忘。

　　天使岛作为美国国家移民博物馆，它完整地见证了美国历史上排华的黑暗的一幕，重现在今天世人的面前。它既用活生生的事实，控诉了美国在种族歧视、移民法律上应被人谴责与唾弃的历史，也从另一面印证了美国社会的进步与移民政策的完善。美国是一个移民国家，只有妥善地处理好种族关系，才能使美国这个国家更加安定，更加强大。这也给世界各国提供了一个先例，只有敢于面对并认真地纠正国家在政策中的失误，才能避免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