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日记：“每个在印度的中国人都是潜在的间谍。”

　  之前因为写长篇，一个星期没更新，手机上的订阅号助手也反反复复登录不上（不知道是否跟禁用中国APP有关），有几天没来看公众号上的消息，结果发现不少人都在担心我的安危，怕我会不会从此失联。这个大家可以放心，我已经把公众号授权给了我国内的好友，就算上不了公众号，只要我还活着，就会让永不消逝的电波继续越过喜马拉雅把情报送出来。

　　

最近网上关于印度的动静实在有点儿多，一来中印边境地区偷鸡摸狗小动作不少；二来印度确诊病例数突飞猛进坐二望一，确诊超过了五百万。通过大家的语气，我发现似乎很多人都觉得印度现在就算还没兵荒马乱至少也是鸡飞狗跳了。于是好几个人都劝我，印度那么危险，博主你赶紧回国吧！万一开战，你就成人家俘虏了！印度政府1962年就有迫害华人的前科。再加上印度疫情那么严重，万一中招咋办。

　　这里先感谢各位苦口婆心的关爱，其实这个就好像前阵子我们看美国那些新闻里打砸抢火光冲天，感觉美国隔天就要爆发内战似的。当时我也跑去关心美国的朋友，结果他们日子还是照常过得挺好。要是不把国外说得水深火热，那就不是中国新闻了。

　　印度最近的真实情况大致可以概括为：表面风平浪静，底下暗流汹涌。

　　首先疫情绝对是躺赢了，印度人民天赋异禀，新冠病毒望风披靡，全民免疫顺利推进。然后上篇印度日记里讲了我为了签证转换（详见《从一笔1183块的快递费说起》），花了一千多块钱邮费好不容易把领事认证的文件从上海寄回到印度，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是瞎子点灯白费蜡。金奈的移民局依然维持原判，不予以签证转换，这次的理由是目前停办一切签证转换的业务。我太太告御状告到德里似乎也无济于事，那边一副敷衍了事的态度。

　　我对签证转换的事情不再抱期望，主要是因为前两天得到一个相对靠谱的小道消息——印度政府已经在事实上剥夺了中国籍的OCI资格，只是还没有正式修订新的法案。

　　OCI的全称是Overseas Citizenship of India，即海外印度公民。由于印度宪法禁止双国籍，然而印度又有非常多的人移民海外，因此在2005年搞出这个不伦不类的OCI——名义上是“海外公民”身份，事实上更像是一个永居卡。类似于绿卡的性质。这里再说一遍：绿卡跟入籍是两码事儿，绿卡就是个长期签证。

　　印度OCI的权利是可以不用签证往返印度，不用进行外国人登记，可以开银行账户、可以跟印度人一样上学工作等；但是没有任何政治权利，也不能购买田地，需要许可证才能去那些限制外国人前往的区域。所以跟国籍差很远，主要是为了照顾那些已经移民欧美的印度人。

　　之前总有人误会我是不是要入印度籍。这里我要严正声明：不可能的！打死也不可能！我还从来没听说中国籍公民入印度籍的事情。哪个中国人会脑残到放弃中国籍入印度籍？就连很多非法来这边学习的藏人都千方百计保留着国内的户口，指望着有朝一日回中国。但我确实想要申请OCI，有OCI往返印度就方便多了。

　　想要申请OCI必须符合以下条件之一：

　　曾经是印度人；

　　祖上三代有直系亲属是印度人；

　　配偶是印度人且注册两年以上。

　　还有一点很关键——申请人自己和祖上三代不能是巴基斯坦或孟加拉公民。

　　去年印度政府搞了个2019年版的《公民身份法（修正案）》，讲得很好听——旨在为巴基斯坦、孟加拉和阿富汗遭受迫害的“宗教少数群体”难民提供印度公民权利，也就是允许他们入籍，前提是——你不能是穆斯林。

　　这个法案乍一看没啥毛病，因为这三个国家自己是穆斯林国家，而修正案的宗旨是为了照顾被宗教迫害的非穆斯林难民，当然没理由接收这些国家跑出来的穆斯林——印度又不是穆斯林国家，你们跑来干嘛？但问题在于，你印度政府今天可以拒绝接收穆斯林入籍，那会不会明天就驱逐迫害已经有了印度籍的穆斯林呢？所以印度国内的穆斯林群体就炸了，直到今年疫情爆发之前，他们都一直在闹事儿，跟印度政府对抗过程中死了不少人。我年初在加尔各答、以及我居住的哥印拜陀，都碰见过穆斯林搞的游行、集会、演说。中印敌对之后，不少印度穆斯林还站在中国这边，表示假如开战的话要给解放军当带路党。

　　印度穆斯林的抗议活动

　　由于去年这个《公民身份法（修正案）》中对穆斯林的歧视太过赤裸裸，许多人就忽视了印度政府悄咪咪搞的另外一个改动：修正案赋予了印度政府剥夺OCI身份的权力。只要表现出“非爱国行为”或违反任何法律（无论轻重），政府就可以剥夺这一身份。

　　也就是说，印度政府要废除掉中国籍OCI是有法可依的。按目前的形势和印度媒体的宣传口风，很可能接下去中国人在印度的待遇就跟巴基斯坦一样了。像我这种还没拿到OCI自然是拿不到了，已经拿到OCI的中国人一旦离境即失效。现有中国籍的OCI基本上都是跟印度人结婚的配偶及其子女。按照印度政府的不讲理和不靠谱，给中国OCI安上一个“通敌”的罪名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嘛。

　　这个操作就相当于中美敌对了之后，美国废除掉所有中国籍公民的绿卡。当然，拿OCI的中国人，远远少于拿绿卡的美国人，整体影响小很多。

　　去年《公民身份法（修正案）》出现争议之后，印度国内的一些穆斯林把1962年中印战争之后，印度政府拘押华裔印度人的旧账翻了出来。当时印度还没跟中国翻脸，那些人翻旧账其实是为了给印度的穆斯林团体递刀子——瞧一瞧看一看，我们印度政府啊，从前就干过这种流氓事儿，会任意剥夺印度公民的国籍还不经审判就把你关起来，说不定下次关的就是咱们穆斯林了！

　　随着最近中印的敌对，一些中国媒体也把这个事儿翻出来说，所以不少人就来告诫我：你可别要小心啊，印度政府把中国人关集中营是有前科的。于是我去研究了一下关于这个集中营的事情，发现国内媒体的写法其实有些偷换概念和夸大，故意煽动民族仇恨。所以我在这里跟大家讲讲这个集中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我不偏袒任何一方，尽可能客观告诉大家我所了解到的情况。

　　【代奥利集中营的故事】

　　印度最早的华人移民其实是英国人从中国拐来的茶农、制茶工（英国人从武夷山偷茶树的事情大家可以自己去了解一下）。位于大吉岭和阿萨姆的茶园，距离加尔各答不远，因此在加尔各答就形成了最早的华人社区，华人茶工、手工业者、商人在当地享有盛誉。大家也知道中国近代史一直战乱频仍，不断有贫民、难民逃到“英属印度”。毕竟英属印度的几个大城市在整个亚洲还是相当高大上的，而且在二战中也没有受到破坏。1962年的时候，印度的华裔据估计有2万到6万人，具体人数如今已经无从查实。

　　1962年的中印战争从10月20号开始，到11月21号就结束了，印度的兵败如山倒我就不说了，全印度上下当时哀鸿遍野一片悲观情绪，解放军即将长驱直入占领新德里的流言甚嚣尘上。这种恐慌导致了印度人对华裔的恐惧和反感，政府和媒体也趁机对华裔“污名化”和“妖魔化”，于是发生了不少印度人对华裔趁火打劫的事件。

　　其实很多华裔印度人，除了长着一张中国脸，骨子里早就是土生土长的Samosa人了——Samosa是一种印度小吃，外面是黄的，看起来像煎饺，里面是咖喱。在印度社会各界普遍的敌对情绪下，依然对印度“表忠心”，他们谴责中国政府，还向印度国防基金捐款（造炮弹来打中国），然而这些做法并没有换来印度对他们的信任。

　　印度政府先是修改了《外国人法案》，把具有中国血统的印度公民定义成了“外国人”，用来预防“印奸”，限制了他们的自由，要求他们向警察局登记报告。在当年12月，印度政府又通过了一个《印度国防法案》（ Defence of India Act），允许“逮捕和拘留任何被怀疑为敌对来源的人”（ "apprehension and detention in custody of any person[suspected] of being of hostile origin."）

　　大家看这话说得多模棱两可，所以我专门把英文原文标出来，“莫须有”这种罪名哪朝哪代都屡试不爽。当时的印度，只要你跟中国有一丁点儿沾亲带故，比方说有中国的姓氏、或者中国的配偶，就可以把你抓走。当时总共被抓了有一万名华裔，被指控为间谍，最后被证实并因此定罪的有多少呢？

　　Nil——零个。

　　印度对华裔的驱逐则是从11月开始的。当时许多华裔被剥夺了印度国籍，责令一个月内离开印度。大约有7500人不得不背井离乡，而那些不愿离开，或者没钱离开的华裔，则被送到了拉贾斯坦邦一个叫代奥利（Deoli）的监狱集中营，总共大约3000人左右，其中六成是老人与小孩。这个地方是1942由英国殖民政府修建用来关押轴心国战俘的，在本迪（Bundi）附近，被关押期间，总共约有26人死亡。对于3000人的总数来说，死亡率那是相当低了，并不像网上说的那样有针对性地迫害虐待导致群死群伤。拉贾斯坦邦确实有沙漠，大部分地方夏天也确实非常热，但集中营那个地方并不是在沙漠里，沙漠里没水怎么可能建起集中营。

　　集中营里的条件无疑是很恶劣的，但印度本身是个穷国家，特别北印度拉贾斯坦农村就跟非洲差不多水平，能指望什么条件？这种情况下，印度政府还是发给他们每人每月5卢比的消费代金券，可以在集中营的商店里购买生活必需品。我查了下1960年代1美元可以换4.76卢比，5卢比就是1美元多一点。那时候布雷顿森林体系还没崩溃，1盎司黄金=35美元，1美元约合0.8克黄金，所以那时候5卢比相当于现在三百多块人民币，在六十年代绝不算少，这点钱即便在现在的印度也能活得下去。

　　集中营里的身份证件

　　原来的集中营现在被改为了军营

　　把那么多人关着，每个月还要供他们吃住，印度政府觉得也不是个事儿，到了1964年决定强制性把他们送去中国。但问题是很多华裔生在印度长在印度，中国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让他们怎么回去？只送走了一部分，大约有2500人依然决定留在印度不走。印度政府对此也没辙，只好1965年开始逐步释放这些华裔，直到1967年最后一名华裔获释，总共历时四年半。

　　然而当很多人回到原来的家时，却发现自己的房屋、工厂、商店已被鸠占鹊巢，财产都被洗劫、拍卖或充公掉了，只拿到很少的赔偿。地方政府也不知道要怎么安置他们，有些人又被重新关进了当地的监狱（最长的将近一年）。由于受到敌视，大多数人除了餐馆、制革、制鞋之外，干不了其他工作。直到1980年代中期，这些人的日常活动都受到限制，每个月必须去警察局报道；而直到1990年代中期，他们想要去离家稍远的地方，都需要申请特殊的许可证。

　　经过这样一折腾，加尔各答的华裔数量从1962年前的2万，下降到了之后的1万。在随后的几十年里，有办法离开这个国家的华裔都离开了，如今的加尔各答只剩不到2000名华裔印度人。

　　当时印度政府的这波操作，纯属对中国人的恐惧和不信任，搞得草木皆兵，但有几点事实也必须说明一下：

　　这些受迫害的华裔，并不是中国公民，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不想回到中国，所以当时的中国政府并没有救助他们的责任和义务，跟现在我们这些滞留在印度的中国人是完全不同的性质。印度政府当时的做法虽然很操蛋，违背了印度宪法以及《世界人权宣言》，但归根结底这是印度的内部事务。有人可能会说，我们应该出于人道主义考虑接纳这些中国同胞啊！但中国政府又怎么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混有印度间谍呢？而且其中大多数人当时宁死都不愿意来1960年代的中国。这种牵扯到国际问题和他国内政的事情，并没那么简单。

　　这种做法在历史上并非特例。在二战期间，日本偷袭珍珠港之后，美国政府曾经拘禁了11万2千名日裔美国人，也是差不多的逻辑，把日裔美国人定义为“敌方外国人”。但不同的是，一来美国拘禁日裔是在太平洋战争期间，而印度政府拘禁华裔的时候，战争已经结束了；二来美国政府后来在1988年对此道歉并进行了赔偿，而印度政府到现在都从未公开承认、并为当时的行为道歉过。

　　说句很多中国人不爱听、但却是事实的话——在1960年代前后，当时中国那些家里有海外关系的人，又何尝不是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咬着这种旧账，不怕打自己脸吗？

　　绝大多数印度人都完全不知道代奥利集中营的这段黑历史。今年有一本关于代奥利集中营的书出版问世，是一名集中营幸存者叙述的真实故事——《The Deoli wallahs: The True Story of the 1962 Chinese-Indian Internment》，印度亚马逊上的读者对这本书的评价都相当正面，震惊于自己对这段国家历史的无知。

　　今年刚出版的关于代奥利集中营的新书

　　关于1962年的中印战争，印度这边的很多宣传跟我们完全不同。我们都知道是因为尼赫鲁的“前进政策”以及对西藏的野心导致了我们不得不进行反击，印度人却不那么认为。战前印度有一句宣传口号“Hindi-Chini bhai-bhai”，意思是“印度中国是兄弟”，这句话在印度家喻户晓。印度人民认为当时尼赫鲁对中国是很友好的，原本还希望跟中国组成强大的亚洲轴心，中国却背叛了印度对中国的“友情”。我们中国1962的战术迂回穿插堪称奇袭，打得印度措手不及，印度人多半没学过《孙子兵法》，战略思维方式还停留在宋襄公式的“贵族精神”，这更加让印度人觉得中国“阴险狡诈”。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1962年的战败，对印度在心理上的伤害极深，他们不但始终无法信任中国，还患上了被迫害妄想症，至今都一直在用冷战思维和心态看待中国。当年被迫害的华裔就说过：“印度政府觉得每个在印度的中国人都是潜在的间谍”（"The Indian governmentthought all border Chinese were potential spies"）。关于这点我个人是很有体会的，下面再给大家讲两个故事。

　　【我的故事】

　　我当时2017冬天在拉达克教中文，当地情报局专门派了一个情报人员来盯梢我，那人叫次仁嘉措，报了名混在学生里面。但拉达克这个地方那么小，大家都互相认识，我又不是没朋友，所以打一开始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不过我也无所谓，毕竟我又不是真的搞谍报工作的，所以没啥好心虚的，该咋咋地。这人在课堂里混了半个学期，估计觉得我遵纪守法没什么底细可挖，后来就不来上课了。

　　2018年的夏天我带着我爸跟朋友去拉达克提亲，一路上玩进去，让当地旅行社的朋友帮忙安排了酒店跟车子。后来那个朋友来跟我抱怨，那个次仁嘉措去找过他麻烦（我朋友知道他是我中文课学生），态度非常凶，问他要了我们全部人的所有信息，以及一路上所有的行程安排细节，去了哪些地方，去干嘛等等。

　　2019年的夏天我有一些朋友来拉达克找我玩，抵达列城当天，我让他们住在酒店里休息一下，上高原第一天不要剧烈活动。碰了头之后其中一对夫妻朋友忧心忡忡地告诉我，前面有个人来酒店找他们，给他们看了我的照片，问他们认不认识我，试图打探我的一些私人事情，还关照他们不要告诉别人。我立马想到那个次仁嘉措，把他当年报名中文课的照片找来给朋友指认，果然又是这家伙。这次我直接就跟次仁嘉措摊牌了，我太太在当地人缘甚广，找到了他的上司投诉他的跟踪骚扰。他的上司赶紧撇清关系，表示这些都是次仁嘉措的个人行为，他们并不知情。多半是由于身份暴露的原因，这人后来终于被调配去了其他地方。

　　今年我写了拉达克的故事之后，认识了一个曾经在那边做田野调查的学生。这个事情说起来很有戏剧性，她在列城期间，次仁嘉措也曾经去找过她，询问她关于我的情况。她那个时候并不认识我，从次仁嘉措口里得知了有我这么个娶了拉达克姑娘的中国人，后来偶尔看到我的公众号，把我跟次仁嘉措口中的那个人对了起来，她没想到真有我这个人。

　　【林泉的故事】

　　另一个故事的主人公有些同学可能知道，就是常常写关于印藏文化的作者林泉，她因为研究藏文化和造像艺术的关系，经常会去拉达克。她告诉我去年离开拉达克的前一天，由于有个“朝阳大妈”告发她拍摄军事设施，被带去了警察局两次。

　　拉达克的风景还是挺不错的，有很多地方可以停下来拍照。林泉那天从外面回来，路上停车拍照了两次。当时有个车尾随她，第二次停车拍照的时候，那个车上的人下来找她车的司机聊天，问这是什么人，住在哪个酒店。印度人因为没啥隐私观念，毫无提防地跟人家交了底。

　　于是第二天就有两个警察找来了她住的客栈房间，开门之后直截了当说有人告发她拍摄军事设施，要检查她的相机。林泉同学美国电影看得比较多，觉得这种事儿要先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让他们出示证件。俩警员一个带了，一个没带。她说，带证件的可以进来说话，没带的麻烦在外面等着。

　　她停车拍照的其实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拍摄点，几乎所有游客都会在那儿拍照。她的照片里确实拍到了一丁点儿大的军营，但拉达克那地方的军营就趴在路边上，拍照的时候你想避也避不开。

　　警员一看找到了“证据”，便拉着林泉跟她先生去警察局提审。警察局里大大小小9个人提审他们俩，有警员、警官，还有军官。林泉到的时候是午饭时间，她就要求要吃东西喝水，还当着长官的面翘着二郎腿大吃大喝，以示自己的权益。比较扯的是，这些长官们当着他俩的面用拉达克语开了个小会，她先生偷偷用手机录音录了下来。后来让客栈老板翻译了一下，大致就是领导骂警员没事儿找事，如果这人真是间谍，当天拍的照片早就用网络传走然后删图了，哪里还会等着第二天被活捉。最后那个领导一脸和气地告诉他们，这个地方就是普通的景点，没拍啥特别的照片。审讯中途林泉问长官洗手间在哪里，长官不仅和蔼地指了路，还周到地补充一句“那是个传统的洗手间（旱厕），请别嫌弃”。

　　领导已经放他们走了，警员却还不死心，提出要检查电脑。下午把他们连人带电脑搬去了另一个警察局（之前的警察局已经被领导骂过了），自然又是一无所获。

　　印度这边的新闻，时不时就会有“中国间谍”落网的报道，然而细节往往都经不起推敲，因为印度媒体通常都没有得到最终证实就急着把稿件发了出来。而假如事后证明并不是，媒体才不会出来打脸自己并澄清之前的错误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前阵子报道的中国商人洗钱案没有下文了？我这边小道消息说闹了半天是乌龙，那人根本不是中国人）。印度人还告诉过我一个关于“暗杀大海喇嘛”的事情，说曾经一个中国来的藏人，在自己头发上抹了毒药，然后企图通过让大海喇嘛给他摩顶加持来下毒……我听着觉得简直扯得不行，可天真无邪的印度人民却言之凿凿。

　　另外中印边境在印度这边有个地方叫塔波（Tabo），阿里三大寺之一，造像和绘画艺术非常出名。从2018年开始不让中国人去了，说是因为抓到了一个“中国间谍”拍摄当地的水电站。我跟当地搞文化研究的外国学者交流这件事，他们都觉得很扯，卫星遥感技术不香嘛？真要是间谍会这么容易拍个照就被你抓住吗？我估计这个所谓“中国间谍”跟林泉碰到的是差不多的情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印度政府单纯不想让中国人来这里，于是随便编了个借口。

　　印度的被迫害妄想症，基本无药可治。这么多年来，印度总觉得中国随时都会来踹自己屁股，同时也觉得自己早晚要报当年的一箭之仇，因此一直对中国保持着高度警惕，把我和林泉这种热爱印度文化的中国人都当成“潜在的间谍”来提防，同时为与中国的下一场战争做准备。

　　由于担心中国的“下一次入侵”可能会顺着印度已有的公路长驱直入，印度在过去的几十年一直有意识地故意不在边境地区修好路，采取“坚壁清野”战略，他们觉得万一爆发战争，能够以此来缓阻中国机械化部队的入侵。

　　拉达克跟阿里之间沿着狮泉河谷有天然通道，狮泉河流入印度境内的那个地方叫Demchok，中国这边叫典角村（其实就是Demchok的音译），Demchok可以直接看到中国这边的典角村。据拉达克人说，二十多年前两边看起来差不多的一穷二白；这些年他们眼巴巴看着中国这边房子、公路一样样修起来，特别现代化，可印度这边还是一穷二白。看中国起高楼宴宾客，看自己楼塌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于是就有拉达克的边境居民就跟政府抗议——既然你们印度政府不管我们，那让我们去中国好了。

　　什么叫糖衣炮弹？这就叫糖衣炮弹。无论哪个国家，老百姓想要过好日子的愿景都是相似的，才不管你姓资姓社，能抓到老鼠的猫就是好猫。

　　然后吧，今年拉达克边境的冲突起因就是因为印度睡了那么多年终于睡醒了。据我岳父说，在过去阿克赛钦和班公湖这边的中印实控线附近并没什么基建，那地方是真的人迹罕至鸟不拉屎。所以虽然边界的划定有争议，一般也冲突不起来。就算偶尔你越境来我这边撒泡尿，我越境到你那边拉个屎，也都像泰戈尔的诗句里写的一样，“天空不留痕迹，但鸟儿已飞过”。

　　但近年来中国把基建搞到了实控线边上，那可就没法儿“不留痕迹”了，摆明了搞圈地运动。这下印度着急了，他们自己没能力搞基建，自然也不希望我们搞基建，边防基建代表着后勤战斗力，中国的基建打破了原有的边境军事力量平衡，所以印度蛮横地不许中国在我们自己的地盘上搞基建。这就好像一个学渣怕学霸考试考太好，千方百计骚扰他复习功课——我不好，所以也不许你好。2017年的洞朗冲突，和今年拉达克这边的冲突，都是这么引起的。

　　中国把基建修到印度门口了，印度才终于睡醒过来，发现“坚壁清野”战略失效，原本想坑中国“侵略者”的，这下把自己给坑了。急急忙忙调整战略也准备要大搞边防基建。莫迪政府拨了很多钱，要加速边境基建。政府拨款下来，军方不雁过拔毛揩点油那是不可能的；各种武器采购，军方不吃点回扣也是不可能的。边境冲突对印度军方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可以问政府狮子大开口要钱。加大边防军事投入，花的是印度政府的钱，中饱的是军方某些个人的私囊，送的是底下那些大头兵的贱命。

　　中印究竟会不会开战，我个人表示很乐观。只要中国不想打，就一定打不起来，主动权掌握在中国手里。

　　印度这国家是真正意义上的“纸老虎”，雷声大雨点小，不敢动真格。印巴边境整天交火死人那么多年了，2019年印度战斗机都被巴基斯坦击落，不也没打起来嘛。印度到现在还在用老一套的人海战术战略思维方式，不计成本地往前线大量送人头。听说这两天由于降温下雪，边境的补给各种跟不上，于是拉达克家家户户都在给前线的拉达克士兵们做饭加餐（印度教士兵由于宗教信仰还不吃拉达克人的食物，大难临头都这么矫情，所以你永远不会懂印度人）……我听着仿佛梦回当年抗战的峥嵘岁月，这当真是一个现代化军队吗？所以印度拿什么跟我们打？糌粑加步枪嘛。

　　由于接下去美国大选的不确定因素，以及秋冬流感高发季的来临，接下去的后续形势会如何发展，实在无人能够知晓。作为一名“敌后工作者”，目前暂且这样走一步看一步吧。大家大可不必担心我的安危，我跟当年的那些华裔印度人并没有可比性，身为中国公民，在这边遵纪守法又有家属，时不时在公众号里埋汰一下印度政府乃是我的“言论自由”，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将我和其他中国人一起遣返。就算不得已体会下这种“兵荒马乱”下的身不由己，亦不失为人生不可多得的宝贵经历。

　　况且在薛定谔的印度，一切皆可能……